这一仗打了30年,谁才是盗版最大的敌人

最近,由于不满腾讯等视频平台的VVIP点播制度,大量观众用脚投票,造成某热播网剧盗版泛滥,并形成了大规模的是否支持盗版的舆论混战,腾讯新闻旗下大号甚至开地图炮抛出一篇《中国人不配拥有精神生活!不配!》。

一时间,国内由来已久的盗版问题再次被推向风口浪尖。

盗版资源喂养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文化品位。——戴锦华

“电影院这个东西啊,以后肯定是没前途的,这社会就是录像厅的天下!”

这话从徐正太嘴里说出时,荒诞的如同痴人说梦。

但是在韩寒眼中,录像厅就是最写实的回忆,是装下他童年时光的旧匣子。

沧桑厚重,又难以忘怀。

80年代末90年代初,曾经风靡一时的国产片风潮渐渐偃旗息鼓。

▲年上映的《少林寺》,以一毛钱的票价收获票房超过一个亿,累积观影人次超过10亿次

和1毛钱票价创下上亿票房的《少林寺》相比,《芙蓉镇》、《红高粱》、《顽主》这些作品的艺术水准都有了长足的提升,但似乎还并不能跟上人们观影需求。

全家老小、街坊邻居如过年赶集般一起去电影院的场景几乎消失了,曾经人潮汹涌被挤得水泄不通的电影院变得门可罗雀。

这并不代表电影失去了市场。恰恰相反,没事儿就想看个电影作为娱乐的人呈指数级快速增长,特别是在三四线城市和小镇上,看电影是年轻人中最流行的娱乐活动。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都很少去正规影院了。

因为录像厅如雨后春笋一般在街头巷尾涌现出来。

走进黑暗逼仄的小屋,坐在硬邦邦的板凳上,瞪大眼睛盯着粗糙模糊的幕布,这是无数八零后关于电影的共同记忆。

《英雄本色》、《龙虎兄弟》、《警察故事》、《赌神》等港片,是当时录像厅中的主力军。大背头风度翩翩的发哥,留着蘑菇头的憨厚小胖洪金宝,还有成龙、元华、元彪等人,是录像厅中当之无愧的明星。

有些港片没有配上字幕,剧情发展和人物设定看的一脸懵逼,便更是一刻都不敢松下精神。就是想上厕所也得憋住了,过两分钟回来,剧情就接不上了。

还有一些引进的美国动作片是从国外的电视台播放源翻录的,每隔20分钟一次的外国广告也都照单全收。

在最开放的八九十年代,各种观念禁忌都在“矫枉过正”的大放水,录像厅明目张胆的贴出《军妓》、《卖身女》这样“有伤风化”的作品海报,一些大胆的青年男女们目光热辣而急促的扫过后,携手进入录像厅。

在那个相对闭塞而缓慢的时代,一代中国观众,就是从录像厅的万花筒中开眼看世界的。

而无可辩白的是,这是不折不扣的“盗版行为”,而且还是有组织、成规模的。

在盗火者搭建的“阿波罗神殿”中,无数人第一次见到了夺目的光明与鲜艳的色彩,见到屏幕之后精彩绝伦的另一个世界。

人们满心欢喜的走进录像厅,津津有味的看着盗版电影,意犹未尽之下,再从好友或者录像厅租借来录像带,翻录为自己的“私货”。

这是一场全民盗版的狂欢,但似乎没有人为此而愧疚或者是有罪恶感。

反而燃起一种“开眼看世界”欣喜,建立起对电影这一艺术形式的向往与渴求。

模糊而抽象,具体且强烈。

录像厅的盗版电影不仅扎实的培养起第一茬电影观众,更是潜移默化的滋养出一批投身于电影事业的人。

在巴西导演塞勒斯拍摄大纪录片《汾阳小子贾樟柯》里,贾樟柯说出了他对盗版寄托的情怀:盗版就像走丢的孩子,你在别人家找到了,那种感觉是很微妙的。

在他的电影中,频频出现《英雄本色》、《喋血双雄》这些怀旧和侠义精神的港片片段,叶倩文的《浅醉一生》,更是在《小武》、《二十四城记》、《江湖儿女》三部电影中反复出现。

盗版港片,不只是贾樟柯走丢的孩子,更像是他精神世界的奶妈。

用贾樟柯自己的话说,带着脚臭与汗味的录像厅,给了他“旧闻与新知”。

在港片滋养内地的年代,香港本土的影视事业,却在遭受着一场严峻的冲击。只是这种冲击并不在银幕之上,而是在银幕之下激流涌动。

年,香港影院的数量为家,此后便迅速萎缩,到年时,影院数量跌破到百家之下。

一边是周星驰的崛起,带领香港电影进入黄金年代,另一边则是电影院的节节败退,影院数量大幅减少。

和内地的小录像厅不同,在香港干趴电影院的强大对手,叫VCD。

所有的香港电影第一天上映,第二天就会有盗版碟出现。

嚣张的盗版团伙直接告诉音像店老板:“就按着杂志上发布的影片上映信息做海报做预售,他们上映的当天我就给你送货!”

一盘盗版碟成本1元,批发价5元,零售价也不过10元,低于电影票售价更可以无限观看,很快就成为人们观影的“新宠”。

几乎是在同一时期,内地也从录像厅时代跨入了VCD时代。

年,胡志标创建爱多VCD。为了打响名头,又花费万的巨额代言费签下了成龙。

大哥在镜头前行云流水的完成一套花哨动作,广告词却是异常简洁的:“爱多VCD,好功夫!”

把影院装进客厅,这是录像厅中浸淫多年的影迷们翘首以盼的梦想。

精准把握市场需求的爱多迅速席卷全国,成为九十年代家庭中“最有排面”的电器。到年时,更是以万元拿下央视广告标王。

其它厂商也不甘落后,其中最为强大的对手就是步步高。爱多找成龙代言,步步高就找来了李连杰做对标。

这边的《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刚结束,画面就变成了成龙在雨中奔跑,李连杰在沙漠里耍刀。

而这些VCD播放的内容,当然是盗版碟。

这些盗版光盘是如此自然又“堂而皇之”的融入进我们的生活,甚至连一些大佬,都扮演起幕后的推手角色。

有资料显示,年,京东多媒体制作室的产品销售额达到万。

当刘强东和前妻龚小京在中关村的柜上刻录盗版光碟时,奶茶妹妹不过才6岁。

亦如VCD取代录像带一般,VCD很快也被后来者拍在沙滩上。

DVD和VCD几乎是无缝衔接的。年前后,DVD光盘及播放机横空出世。

和VCD相比,DVD清晰度能达到*P(VCD仅为*),同时内存也大大提升,之前一部电影要用两张盘才能存下,有些地方还要删减,而DVD一张盘就能存下四五部电影,容量是之前的十倍。

多余的空间不能浪费。

▲《战狼2》里向吴京兜售光盘的小黑,手里拿着的就是当时中国独有的“9区”盗版DVD,“9区”DVD在任何国家的播放机上均可流畅播放颇受非洲地区的青睐

一些有工匠精神的盗版商开始为碟片注入灵魂。他们会根据自己对影片的理解和喜好加入更多的正片以外的内容。

而这些“赠送内容”,往往就是一张盗版碟片的核心竞争力所在。

比如法国电影《天使爱美丽》(年上映),英皇在制作盗版碟时,正片用的是高清英语版,又加上了法语原版的影片花絮,德语版的幕后访谈,还有日语版的导演采访。

“臻选好片,心意十足”,当年的盗版就是可以良心到这种程度。

▲英皇的碟是当时盗版碟中的“扛把子”,内容丰富制作精良,几乎不输正版

为了拿到这样的“诚意盗版”,彼时的影迷中流行的词汇叫“淘”。

在音像店里淘碟,就像在古董市场里淘宝贝一样,不是等价交换的购买,而是需求满足的热切渴望,是运气与耐心缺一不可的探索与寻觅。

在西四和新街口的一排排音像店里,无数年轻人一扎就是一下午,翻遍成千上万张碟片,只为挑着自己可心的一张。碰着不好说话的老板呵斥你光看不买,还得陪着笑脸说:

“嘿呦,您这儿不是宝贝多嘛,都花了眼了!”

蹲个半下午,买上那么三两张中意碟片,那就是千禧初年影迷们最幸福的事情。

在那些盗版碟大行其道的年代,每个影迷都是快乐的法盲。

影评人开寅在法国留学时,在课堂上老师提到的每一步电影他几乎都在盗版盘中看过,老师问他在哪里看到的,当他说出看的是盗版盘以后。

“你不觉得羞耻吗?”

而关于正版的记忆,往往都只在大店面高不可攀的玻璃柜台里。

“正版八十,那边的十块钱三张。”

闪过那么一丝迟疑与窘迫之后,钱包总是会做出真实的选择。

打败你的不是同行,而是时代。

但音像店老板和影迷们或许不会想到,属于DVD的时代,来去竟都是如此匆匆。

在互联网萌芽的世纪之初,这个潜力无限的新生儿以颠覆者之姿进入诸多领域,一日千里的重塑着人们的生活。

大佬们敏锐的嗅到了春天的气息,很快他们就将触手伸到影音播放领域。

最先承受“跨界猛攻”的是DVD播放机。

年,VCD尚方兴未艾之时,金山的梁肇新研发出了金山影霸。

第二年,梁肇新自立门户,创建了金山影霸的升级版——超级解霸。

超级解霸最强大的地方在于,播放VCD时,遇到无法读取的部分时直接跳过,而不会向VCD播放机一样直接卡死。

很快,这一优势就让超级解霸成为那个时代网吧的“装机必备”。一些后继者也纷纷模仿,开发出暴风影音、迅雷看看、QQ影音等软件。

当笨重的长城台式机开始走进寻常百姓家;

当黑网吧里永远是人头攒动着一机难求;

当贴吧里到处充斥着求种子“好人一生平安”的留言;

本地播放软件越来越无法满足用户的海量观影需求,影迷们的需求开始从本地播放转为在线播放。

年,北漂的贾跃亭在中关村创建了乐视。

年,王微领着五位员工在一套三居室里上线了土豆网。

年,跟资本打了十几年交道,四十岁的古永锵创办了优酷网。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搜狐做到高级副总裁的李善友,坚决选择离开张朝阳创办酷6,用他自己的话说“在正确的时机,赶上正确的浪潮”。

这一年,刚刚成立一年多的Youtube被谷歌16亿美元收购,更是为视频赛道的崛起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资本纷纷涌入到这片蓝海市场。

坊间流传着一个段子,王微通宵加班之后,穿着人字拖去见IDG的投资人,然后用了不到15分钟的时间就为土豆拉来了百万美元的融资。

资本发力,群雄并起。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视频播放就进入到野蛮生长的黄金年代。

互联网时代的盗版,直接跳过了出版制造,一个源头上传,片刻间就能如同病毒分裂般在全网分发。

影迷们不用再蹲在街角的音像店里费力的挑挑拣拣,也不用在街上苦等着和城管打游击的“卖片儿”小贩。只要打开播放器,敲下想看的内容,就有海量的资源任君挑选。

没有版权垄断、没有付费会员、没有强制广告。草莽粗暴,简单纯粹,科技解放了影迷们的观影体验。

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

在先“盗”带动后“盗”思想的指引下,每个人都是快乐而狂热的从犯。

这是一场法不责众的群体式狂欢,激增的资源充斥着网络上的各个角落,我们甚至连买盗版光盘时内心仅存一丝不安也得以卸去。

把这场狂奔推向高潮的,是快播。

年,深圳的城中村中,王欣拉起队伍创办了快播,年年初时,他向员工许诺,如果单日用户量能达到万,就带大家去海岛游玩,结果5月份的时候,他们就租上了游艇。到了年底,快播的日活达到1万。

王欣振臂一呼:走,再出海去!

到年巅峰时,快播的用户数量达到5亿。相当于有80%的网民都使用过快播,而彼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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