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教育项目投入这么多精力去培养最好的学生,它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学生的自由发展,还是为了让他进入社会当一个螺丝钉?”
撰文
孙译蔚
编辑
沈佳音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9月1日,又有一批少年顶着超常儿童的光环走进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的早培班。他们将用4年左右时间完成小学和初中义务教育阶段的国家课程以及早培班特设课程。
这是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国家级课题,始于年。在其今年7月的招生简章中写道:人大附中超常儿童早期培养实验项目(简称“人大附中早培班”)是探索创新人才早期培养的教育教学改革项目。
该项目的招生对象为具有北京市户籍的海淀区五年级学生,要求身心健康、人格健全、品德优良、智力超常,具有特殊才能和创新潜质,在某一方面或某几方面明显超出同龄人。“心理学研究表明,超常儿童占整体儿童群体的比例约为1%-3%,本实验项目针对的是这部分超常儿童。”
这些被筛选出来的孩子,四年后经学校综合评价优秀的可直升人大附中高中部的早培班或者其他班。
正因为如此,凡是考上早培的孩子总被人投以艳羡的目光,冠以“神童”“天才”的名号。考上早培,就基本等于锁定了人大附中高中部的门票,名牌大学的大门也就近在咫尺了,前途似乎就此一片光明。
早培班通畅的升学通道,让北京家长趋之若鹜,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孩子报考。这些年出现了以冲击早培为目标的辅导班,这也被称为北京鸡娃的天花板。
人大附中显然注意到近年来参与选拔的学生“被超常”的现象逐渐增多。人大附中副校长高江涛,长期主抓早培班。
他在《如何更科学有效地发现超常儿童》一文中写道:“仅靠智商测试对于鉴别和发现超常儿童具有一定局限性。基于此,纯智商测试在我们的筛查中所占权重并不大,甚至我们只是在大面积的初筛中才会用到一些。相较孩子在智商方面的表现,我们更看重他们是否具备好奇心、想象力、创造力、抗逆力等素质,如果以权重来衡量,这几方面的表现至少要占30%,甚至更多……在多年的超常儿童鉴别与培养实践中,我们既注重考查其知识提取与应用能力,也看重其问题解决能力,且后者甚至可以占到30%左右的权重……学校在超常儿童鉴别与培养过程中,要求学生不但能做还要能说、能写,并且非常注重对学生领导力与自信心的考查培养,这些在测试中大概占到10%左右的权重。”
无论如何,经过层层选拔,最后脱颖而出的那些孩子,便是极少数的幸运儿。
《天才基本法》剧照
年,卢玺润、乔帆和康琪便是那凤毛麟角——他们考上了早培,开始了在人大附中的求学之路。
进入早培前,因在小学班级鹤立鸡群,卢玺润逐渐养成了一种“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心态。他的爸爸也告诉他,他是天才,能带动周围人进步,但大部分人做不到这件事。爸爸还告诉他,只要他能力足够强,不需要和别人搞好关系,别人会主动“贴”上来。
“现在看来,我爸爸的这些观点都错了。”卢玺润说。小时候,卢玺润只能听从父母,并不知道其他“很厉害的人”是什么样。直到进入初中,卢玺润才有了和其他人长时间接触的机会。对卢玺润而言,其他同学能帮助他去面对一个真实的自己。尽管他小时候挺贪玩,但在他心中,好学生是一门心思学习,乖乖听老师话的人。进入初中后,卢玺润发现,好学生并不完全是这个形象。
环境的变化让卢玺润的心智逐渐成熟,他也从俯视同学,到平视,最后融入到这个环境中。
在早培班,很多学生都觉得自己很聪慧,但大部分学生会逐渐认清现实。考上早培后,乔帆一度觉得自己很厉害,便一下子把所有补习班都停了。但一年后,他的数学水平便远低于那些一直在学奥数、打数联的同学。他们常常说一些令乔帆似懂非懂的话,比如“球竞”、大气、算法、复杂度等等。
我采访的几位早培班学生大多提到了这一点。每班也都有几位很厉害的同学,通过数学、物理、化学等各种竞赛,他们考入麻省理工,考入剑桥哈佛,保送北大清华。
进入早培班后,乔帆觉得自己从无所不能的神变成了人。“那是人的成长。从此之后,再遇到类似的人,你不会太过惊讶。”
与此同时,乔帆的焦虑也与日俱增。他甚至觉得,如果没有这个阶段,自己的人生状态也许不是现在这样。
《天才基本法》剧照
卢玺润也觉得,在这个班级里,他逐渐认识到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但卢玺润没有太焦虑,他对成绩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并不上心。生物、化学竞赛都得了省级二等奖,对升学没有帮助,他对这件事也不在意。
对于其他同学的焦虑,卢玺润能感受到一些,他有时能看到同学和老师聊天,说班里氛围不好,自己没有学习状态等等。
大卫比他们早一年入学。他的焦虑在高中开始加剧。小学时他永远是班里第一名,没有什么压力。初中时,由于早培班直升人大附高中,他也不太